有奖竞猜,考考你的智慧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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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集:找馆长的女孩
第二集:这个雪夜如此温情
长篇小说《心劫》连载(03)
心 劫
第 三 集
无处逃避的暧昧
1、公共汽车上的香吻
“别这样,后面有人在看我们哪。”
不知不觉中悄然降临的大雪,不知不觉又杳然消逝。
寒潮毕竟只是寒潮,短短几天之后,市区里就看不到一丝大雪的踪迹了。天气异常晴朗,大街、房屋、行人的表情,都像春天的阳光一样日益明媚。不仅如此,气温回升的速度也令人意外,午后竟连续两天超过了15度。
而在藩城郊外,尤其是地势较高、丘陵起伏的耳湖地区,才会感到冬天的威势犹存。背阴的北坡上,松枝、崖壁和灌木丛上,或多或少还残存着一小片一小片的积雪。开阔的湖面上不时有冷硬的阵风掠过,把平静的水面搓揉得一派纷乱,宛如皱纹密布的老人那苍老的愁容。
最触目的是漫山遍野的萎黄。草丛尚在沉睡,花枝大多无叶,灌木一片沉寂;最煞风景的是沿湖的杨柳,一株株都成了光秃秃的大扫把,望眼里一片凄凉。偶尔有几只出没于枯枝间的乌鸦,更添了几分萧条。
最惹眼的无疑是入口处那片别处少见的腊梅园了。不仅数量多,而且大多都高大繁茂。或许是这两天气温陡升的缘故,几十株腊梅一树一树竟相吐艳,枝头一片娇黄,远远望去浑似一派淡淡的黄雾,秾香如薰。风歇的时候,那花痕枝影投映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,更仿佛仙境一般,与别处的萧条形成强烈的对照。
对照鲜明的,或许还有秦义飞和徐晓彗的心境,或者说,情绪与心思。
徐晓彗的情绪明显要高于秦义飞。两人在郊线车站碰头时,她早早就站在那里,向着秦义飞来的方向,偏着个脑袋张望了好久了。远远地看见秦义飞的身影,她就像一抹灿烂的阳光一样飞射过来,紧紧挽起他的手,亲热地揽在肘弯里,一句怨言也没有。路上也总是笑眯眯地紧偎着他,乐乐呵呵地说不完的话。
在公交车上,徐晓彗旁若无人的表现更让秦义飞感到分外窘迫。
郊线车班次不多,所以当秦义飞和徐晓彗上车时,没能占到座位。秦义飞站在后车门边,拉着扶手,徐晓彗紧挨他站着,起先也撑着点椅背,车开不久,她干脆就双手抱住了秦义飞,把头埋在他肩窝里,随着汽车的颠荡,惬意地闭上了眼睛。
秦义飞虽然出身在县城里,到底也在藩城读过几年大学,自忖不是保守的人,但徐晓彗的这种姿态却仍然让他感到些许不自在。没想到,徐晓彗竟暗暗踮起脚尖,乘着车身的晃荡,嗫起嘴唇在他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。秦义飞本能偏开头去,可是徐晓彗却追着他的脸又来了一下。秦义飞慌忙偷看身边,视线刚好和后排座一个穿着身灰布中式棉袄的中年妇女对上了,她故意将身子一扭,向着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。秦义飞顿觉脸上烫起来。于是赶紧俯向徐晓彗耳畔悄悄警告道:“别这样,后面有人在看我们哪。”
可是,徐晓彗回应他的,是一个不屑地翻向后排的白眼,和一个更明显也更热烈地贴在他唇上的吻。同时,双手还在他腰间使劲搔弄了几下!秦义飞无奈,只好高高地仰起脸来,假装关注车外的景色,再也不看周围一眼。
徐晓彗今天的衣饰也透着鲜艳的春天气息。她穿的是一件显然是新买的粉色春秋衫,色彩和式样都是市面上很少见人穿的。紧绷绷的胸前还露出件绣着几朵鲜艳玫瑰的开司米毛衣,颈子上又束了条淡绿色的绸纱巾,浑身洋溢着青春的芳息,加上她那妖小玲珑的身材,看上去更是轻盈可人。
相比起来,秦义飞的穿着就黯淡多了。身上还是那件穿了快一个冬天的厚棉袄,外套颜色灰仆仆的,前襟还有一小条明显的油渍。
从早上睁开眼睛,他就觉得振作不起来,眼皮涩涩的,心头还莫名其妙地慌慌的。一切都发展得太迅猛了,仿佛这几天升温的天气,几乎由不得自己掌控。
这几天里,他们又幽会过两次,机会应该说是充裕的。怪的是,一到那个时候,好像他就不会说话了,好几次话已涌到嘴边,一看见徐晓彗那满心欢喜满眼幸福又理所当然的神情,顿时又不忍扫她的兴,把话头咽了下去。而徐晓彗那几乎从一开始就显露无遗的明快、果敢,并由此而形成的理所当然的姿态,以及她性格中某种似乎是先天即具的独断特质,对秦义飞形成一种无形的制约力。
2、九曲桥上的合影
话音未落,耳边卡嚓一响,一切已成为定局
耳湖是公园内的一片小水泊,因其形似耳朵得名。一泓清澈秀丽的柔水,浅浅地弥漫于起伏的峰峦脚下。在它的相对较为窄些的“耳垂”处,一座九曲长桥把游人送到对岸。顺着缓坡上去,便是这个景区的最佳处:半山亭。
从下面望上去,半山亭掩映在低矮但浓密的马尾松间,只露出一个六角形亭阁的顶部,好像一个老人戴着的笠帽。亭子下面那青铅色的裸岩中间有一道明显的裂隙,裂隙间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行的石蹬小径,就是有名的一线天。这一线小径两边的岩石从远处仰望,很像是老人曲起的膝部。
正是午后,周遭静悄悄的,老人俨然正倚着山坡在小憩。
秦义飞正想过九曲桥,徐晓彗将他拉住了,也不征求秦义飞意见,就向桥畔一个代客照相的遮阳伞招了招手:“帮我们来一张吧。”
伞下立刻跑来一个喜滋滋的老头,指挥着他们以桥为背景照合影。秦义飞却僵在那里,心里颇觉犹豫。有心拒绝,看见徐晓彗那兴奋得孩子般红光满面的表情,又开不出口。转念再想,照就照一张吧,一般男女朋友或同事之间,照个合影不也是常见的事吗?
于是便倚着桥栏,摆好了姿势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,他刻意把身子站直,两手抽在裤袋里,脸上也笑得很节制。不料徐晓彗一把就抱紧了他的腰,还把头倚偎在他的怀中,露出一脸阳光般幸福的妩媚——
“这样不太好吧?”秦义飞婉转地表示了自己的担忧。
“有什么不好的?”徐晓彗依然抱住他,笑咪咪地看着镜头。
话音未落,耳边卡嚓一响,一切已成为定局。
事已至此,秦义飞便不再说什么,默默地付了钱。回过身来准备写邮寄的信封时,徐晓彗却已在一边写好了。秦义飞见她写的是自家的地址,不禁又有点担心起来,徐晓彗挥挥手:“没事。我家人不会拆我信的。”秦义飞于是又闭上了嘴巴,心里却更加忐忑了。
两人手挽着手走过曲桥时,眼前出现一块红漆大字的石刻:漱玉泉。
石刻下有几行黑漆小字:漱玉泉系因耳湖下丰富的沼气不断上涌而形成。一串串不断涌起的气泡好似一串串美丽的珍珠,向人们送来无尽的祝福。更妙的是,不断涌腾于水面下的无数细密的气泡,仿佛是一张宽厚的汽垫,但水面上看起来依然平静。传说湖底有条青龙,汽泡正是它的呼吸。谁若将硬币放在水面上而能漂浮不沉者,青龙会保佑他和家人都平安吉祥,并满足他许下的美好心愿。
秦义飞念念有声地看完说明后咧嘴一笑:“看来,想托青龙之福的人还真不少哪。”
他指的是身后的水面下那白花花一大片静静沉着的分币和角币。
他一时兴起,从崖边找来根枯树枝去搅那些角币,不料徐晓彗一把夺下他的树枝:“别这样!那里面躺着好多人的美好心愿哪!”
你还当了真啦?秦义飞不以为然地看了徐晓彗一眼。
徐晓彗赶紧捂住了他的嘴巴:“行了行了,我知道你读书多,见识大,不愧是科普工作者。可你也别太认真了。这些许愿的人,多数也是试着玩玩而已。真信的人呢,多少也有点心理安慰,不是蛮好的事吗?所以,我也要许个愿。就当是玩玩不行吗?”
秦义飞对这种名堂当然没兴趣,但见徐晓彗一脸的虔诚,又不忍拂她的兴,便从口袋里摸出几个角币给她:“你就玩玩罢。我说过了,真能浮起来,也丝毫说明不了任何问题。”
可是徐晓彗早已俯身到水边,小心翼翼地将角币轻轻地置于水面上。可是一连两枚都迅即飘飘摇摇地沉入水底,和那一大堆白花花的角币做了同伙去。
徐晓彗显然是当真的。眼见得她的脸色已变成了一张白纸:“不算的不算的,一二不过三,第三次才算数的。”
说完,她双手捂胸,念念有词地默祷了几句什么,屏住呼吸又放上第三枚角币。这回,那枚角币居然真地像一片叶芽般在水面上漂了起来——“成啦成啦!”徐晓彗拍着手,开心得双脚都跳了起来:“你看你看!它真的浮起来啦!”
话没落音,角币又晃晃悠悠地沉入了水中。
徐晓彗一把拉住秦义飞的胳膊,使劲摇晃着,眼角边竟溅起几点泪花来:“浮起来就应该算是应验了吧?”
“你到底许了什么愿啊,这么当真?”
“当然是关于我们俩的。在天愿为比翼鸟,在地愿为连理枝。唐玄宗和杨贵妃不是也在长生殿许过愿吗?”
秦义飞骤然感到一阵心绞。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,拉起徐晓彗往山坡上走。
上半山亭需要经过一线天。两面石壁中间的通道虽然不宽,也不陡,只是那些石蹬砌得有些马虎,大大小小,厚薄不一,凹凸不平。有些还被周围树木蔓延过来的裸根复盖着,且因崖壁的渗水而变得湿滑。
秦义飞拉着徐晓彗的手,自己在头里先走。没走几步,徐晓彗就不动了。秦义飞回头问她怎么了。她闭着眼睛说路太难走,她害怕。秦义飞说这路又算不得险,有什么好怕的?
徐晓彗眼中闪出一线黠光:“你不怕就背我嘛?”
秦义飞真地俯下身子,徐晓彗也就真地伏在他背上。秦义飞吃力地挺直身子,刚迈上一个石蹬,徐晓彗却又咯咯大笑着让秦义飞放她下来。秦义飞不理她,顾自往上走。
徐晓彗咚咚捶着他的背,硬是从他背上挣脱了下来:“真当我这么娇气呵——就想看看,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。”
说着,湿热的嘴唇又把他嘴唇紧紧裹住,发出吧地一声响:“真想把你一口吃下肚!”
秦义飞慌忙闪开去,佯装没听清道:“你说什么?”
“恨不得把你吞到我肚皮里,这样你就永远也不会离开我了。”
“开玩笑,我有什么好的嘛……”
“就好,就好,就好!”说着她又把嘴唇贴了过来。秦义飞的心更紧地缩起来,不由得直往身后躲,直到倚在石壁上,闷闷地喘开了粗气。
徐晓彗诧异地湊上来,抱住他说:“怎么,你不高兴啦?怪我不好,把你累着了吧?”
秦义飞终于下定了决心。他顺势抱紧徐晓彗,嘴凑着她耳根颤声道:“不对,你没有错。要怪都得怪我。早就该把话说清楚的,而我……根本来说,也是……一心不能二用,请你一定要体谅我!”
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徐晓彗霍地挣出秦义飞怀抱,两眼睁得大大的,像一只猝然受惊的兔子,直愣愣地逼视着秦义飞。
秦义飞赶紧躲开她的目光,期期艾艾地又不知该怎么说了。
太阳已经开始滑落,像一只硕大的灯笼,红红地栖在耳湖对面起伏的山巅上。山腰间那一大片苍郁挺拔的杉树林上空,不知从哪飞来一群灰喜鹊,看上去起码有五六十只,吱吱呀呀地互相招呼着,上上下下盘旋着,在平滑如镜的水面上留下一串串姿影;随即又在枝杈间起起落落着,似乎是要归巢了。
秦义飞忽然浮起无限感慨,不禁喃喃道:“你看那些鸟呵……有时候想想,这人哪,还真不如做一只自由自在的鸟呀,看他们亲爱友善、无拘无束的,多好……”
可是徐晓彗显然已意识到了什么,根本无心听他的感叹,甚至头也没回一下,她脸色苍白地使劲搡着秦义飞,催他快把话说清楚。
秦义飞心里倒觉得平静了些。于是点点头,把自己和齐佳的关系和盘托了出来。而他没讲几句,徐晓彗就一个大转身,背对着他,深深地垂下头去,仿佛要逃避什么似地,紧紧咬着一根拇指,再也不看他一眼。
秦义飞多次歪过头去,想看看她的表情,她却又坚决地转开身去;秦义飞想去搂她,反被她狠劲一下推倒在石壁上。秦义飞越说越没底气,声音也渐渐低了下来,但他还是硬着心肠,把自己认为该说的话说完。
“骗人!”徐晓彗突然迸出一声尖叫,把秦义飞吓得打了个哆嗦:“鬼才信你的鬼话呢!”
“我以我的人格起誓,刚才说的没有半句假话。”
“人格?你还好意思说人格?那天晚上你怎么不说人格?你有人格,怎么可以对我做那种事?那种事是一个正经的人、有人格的人随随便便可以做的吗?而且,假如你说的都是真的,后来那几次你怎么还是只字没提什么齐佳?什么早和她谈了五年了……现在你玩够了我,倒来跟我说什么人格了!不可能,我跟你说,你看错人了。我可不是个随随便便的人,听你玩,听你骗。你应该很清楚,我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。刚才在泉水边上,还掏心掏肺许的愿……”
“正因为我越来越感觉到你的真心,不忍心让你受到伤害,所以才把实话告诉你——不信你可以看看这个。”秦义飞说着,从胸前掏出他特意带来的一本小相册。那上面都是他在过去几年里和齐佳的照片,有合影的,更多的是齐佳的单人照。他刚要打开,徐晓彗一把夺过去翻开来,刚看了几张,她的脸又扭歪了,红一阵白一阵,随即哇地一声恸哭开来。一只手抹着泪,另一只手则紧攥拳头,雨点似地直往他肩膀上捶。
“你别哭,你别哭,你……你冷静点好不好?”
虽然早就预感到今天的摊牌会有一些麻烦,但真的面对徐晓彗的反应尤其是眼泪时,秦义飞还是乱了阵脚,慌得张口结舌,不知说什么好,也不知做什么好,于是下意识地又想去搂徐晓彗。不料脑门上啪一声,被徐晓彗用相册重重地敲了一下。
秦义飞想去接相册,脑子一阵迷眩,相册掉在石蹬上,又跳到下边的泥沟里。他扑过去捡起来,相册上已沾了些许泥水。他还没顾上擦拭,一扭头发现徐晓彗已飞快地跑开了。那身影矮小却敏捷,一跳一蹿的,活像一只拼命逃避恶狼的小羊。
“徐晓彗,徐晓彗你别走呀!小心,小心地滑……”
可是,徐晓彗已经像一只受惊的岩羊般,跳跃着,转眼就跑到了九曲桥上。
秦义飞追了几步,蓦然怔住。但见徐晓彗抓住桥栏上面的栏杆,双脚蹬在下面的栏杆上,作出一个投湖的姿态,厉声道:“你敢过来,我就跳下去!”
“你……你千万别动!千万别跳!好好好,我不过来,我保证不过来,你看你看,我就在原地等你。你冷静点好不好,有什么话都可以商量,千万别做傻事!”
徐晓彗狠狠地啐了他一口,一溜烟地跑过九曲桥,很快消失在对面的林中小道上。头也没回过。
3、血书,真的是血书!
那些字和标点,统统都是褐红褐红的,也就是说,这是一份血书!
三天过去了。五天过去了。徐晓彗毫无动静。
越是这样,秦义飞的神经就绷得越紧。白天,秦义飞坐在办公室里,在人前像模像样的办着事,实际上眼睛几乎就没落在纸面上。脑后稍有动静,他便会紧张地扭过头去,既期望又不希望看到徐晓彗出现。
上食堂或者到大院外去办什么事,他也会警觉地四下窥探,总觉得徐晓彗会在哪棵树下或什么拐角处等着他。晚上在寝室里还是什么都做不成,看书更心不在焉,时不时地会打开门看看,徐晓彗会不会又悄悄地站在门口。
那时的科技馆只有一部电话,安在走道尽头的小木几上,供所有人公用。电话外面加了个木盒子,白天盒子开着,傍晚下班时,办公室主任回家时会将盒子的拨号盘锁上,这时的电话就只能接听而不能向外拨打了。
以往秦义飞对它的存在并不太在意,因为人生地不熟的他极少会接到电话。现在他却对它多了一份特别的关注,一听到铃响就冲出去先接,生怕万一徐晓彗打来电话让别人接到。而别人先接了电话,他也会支起耳朵留意着,猜测会不会是要自己去听的电话。他这么悬念着也不是没根据的,去耳湖前徐晓彗就曾打过几次电话给他。
但是没有,电话没有,信也没有,人更是没有半点踪迹或声息。
也许这就是她的性格吧?真的像彗星一般独往独来。来得轰轰烈烈,去得干脆利落?再说,事情本来就只能如此了。
她又是聪明人,要强而不愿意示弱的人。我的情况都摆得明明白白,态度也坚决而客观,并无商量的余地了。她就是一万个不情愿,还能怎么样?
爱情可不像做买卖,可以讨价还价;或者是两国交兵,可以打打谈谈;爱情是两厢情愿的事,你爱我,可以,但我不爱你,或者说没法爱你,你总不能逼着别人把心切一半来遂你的意吧?
而我,虽然和她发生了肉体关系,但那并不是我欺骗的结果,而是她主动找上门来的结果。虽然我没有及时告知她真相,可是在那种彼此并没有确定什么的情况下,几乎就不可能多说什么嘛!况且,就是我不好,不是也及时止步了吗?你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吗?这世上好男人多得是,徐晓彗的长相挺好看,又这么年轻,真以为人家会像呆子一样,只会吊死在你这棵树上不成?
东想西想,秦义飞的心慢慢安定了一些。虽然直觉总还在提醒它,事情恐怕没他想象得那么简单。但是直到现在,秦义飞最担心的其实还不是能不能和徐晓彗分手,而是希望能尽量和平地减少对她的剌激和伤害,从而也最大程度地减少自己的内疚、愧怍和惶惧之感。
虽然1981年的中国,思想解放风生水起、经济改革如火如荼,观念领域的许多禁区和忌讳依然如铁幕深垂,极大地制约着人们的几乎一切思想言行。尤其对于“男女关系”,人的认知仍可谓极端敏感,它依然是道德之大妨。虽然自己还没结过婚,毕竟是一个有了固定女朋友的人,再与别的女孩发生了性关系,那官面上说来,是不道德的,私面上说也是少年轻狂,纵欲发昏。
徐晓彗骑在栏杆上作势欲跳的情景,也像电影里的定格镜头一样,老在他心屏上闪现。真没想到她会有如此剧烈的反应,会如此刚烈而执拗。这几天里,她又做出别的什么糊涂事来可怎么得了!
是中午时分,大家都下班了。他端着搪瓷饭盆也想去食堂时,迎面看见局里收发室的老吴头举着封信走过来,笑眯眯地递给他。
这个明显有几分诡异的笑首先就给了他一个不详的直觉,老吴头的话更让他一下子面红耳赤:
“你的信。刚送来的,小姑娘蛮漂亮哩。”
他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,含含糊糊嘀咕了一句,接过信便迅速塞进口袋里,假装没听清老吴头后面的话,扭头就跑出楼道。
看看四下无人,一哈腰钻进路边的树荫里,立即摸出信来。手抖抖地捏了捏,信很薄。
信封上只写着“烦交秦义飞先生亲收”几个字。
那是他第一次看见徐晓彗的字体,从此这字体便刀刻斧镂般镌刻在他脑膜上了——徐晓彗的字迹一个个都像是小人儿般紧紧站列在一起,有的高些,有的矮些,却几乎是一样的虽然有些细瘦,有些稚嫩,却都昂首挺胸而倔犟无比。这第一印象再次证明了他的某种判断。他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信的封口,看不出拆动的痕迹,心稍稍平静了些。然而,撕开信刚瞥了一眼,脑袋里就嗡地一响,仿佛真有颗火光直冒的陨石在自己头顶炸落。
一整页信纸上只有歪歪扭扭大小不一的几行字和好几个惊叹号:
“我做不到!我离不开你!我要和你好好谈谈!!”
令秦义飞心惊肉跳差点厥倒的还不是这几个字句,而是那些字和标点,统统都是褐红褐红的,也就是说,这是一份血书!
饥饿感早已烟消云散。他打消了去食堂的念头,掉脸走出了大院。
街上和往常一样,人来人往,车流喧哗,汽车的尾气和它们卷起的尘埃,让每个行人都捂起嘴巴或皱起一张苦巴巴的脸。正是午饭时分,人们步履匆匆,目不旁顾。但是秦义飞却觉得似乎有很多人都在诡异地打量着他,悄悄地指点着他。甚至还有人捂着嘴窃窃地发笑。头上的太阳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黯淡失色,视野里一切都灰蒙蒙的,显得那样失真,那样不怀好意。但他还是强打起精神,努力在人流中搜索徐晓彗的身影,但毫无踪迹。
他停住脚步,倚着棵法国梧桐发了一会愣,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。插在裤袋里的手又触到了徐晓彗的来信。他下意识地又摸出来看,这才惊愕地发现,信的另一面,还有一大片用圆珠笔密密麻麻写就的小字:
“我不是傻瓜,一开始就怀疑,我爱你而你不爱我!但是我找不到理由,也想不通我做了什么不对,老天爷才让我这么不幸。让你对我另眼相看,对我看不顺眼,就像从一面破碎的镜子里看我一样。我不甘心,我就是不甘心。因为我第一眼就没有办法地爱上了你。我爱你身上所有的特点,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。我爱你的每一句话,每一个笑容和每一个动作。虽然你看起来并不算太英俊。但是我爱你的智慧和才华,它们增强了你可能欠缺的坚强意志。这一切都对我十分珍贵,在我心思里再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过你。”
“那天夜里,那个可怕的夜晚,我不知怎么回到家的。我一分钟也没有合上过眼睛。我只能老老实实地爱着你。我还想象着你也是真真实实地爱我的。这是一份多么合乎我们心意的难得的爱情。世界上简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相比!我们心心相印,就像早晨树林里的鸟鸣一样,和谐而自然。而且头上的青天,天空的白云和地上的树木,都希望我们真诚相爱,白头到老!”
“可是,为什么你就不能放下架子,真心爱我一点点?为什么?为什么?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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栏目主编:李建丽
文/姜琍敏
姜琍敏,国家一级作家。曾任《雨花》杂志主编。现为中国散文学会副会长、江苏省散文学会会长。巳出版各类文学著作26部。
主播/邹建华
湖北襄阳广播电视台主播。担任襄阳朗诵协会、京剧艺术社负责人。一直走在声音艺术探索的路上,多次策划、执导朗诵朗读沙龙、大型情景朗诵剧,是众多诵友的引领者。有微信公众号“声动飞天”,和荔枝电台FM324684。
片头/张天明
张天明,襄阳人,自由职业者,常做婚礼主持人,是话剧唱歌朗诵等声音艺术的爱好者。